纪念友人
今天还好么?
今天写信给你,想聊些关于朋友的感悟。
下午收到姐姐枚兰的信息,说迪达克因为肺癌去世了。
看到时,我感到脸麻到刺痛。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了。
距离直播讲英语学习方法还有二十分钟,只能胡乱擦了下,就挂上笑容开播。可我真的想跟你倾诉一下。
我认识枚兰姐的时候,她在北大留学学汉语。迪达克是她的青梅竹马,万里迢迢地从瓦伦西亚飞到北京来伴读。枚兰姐当时学业忙,就让我带着迪达克出去玩,解解闷。
交流问题是我跟迪达克建立友情的最大障碍。我那时的西班牙语菜得顿足捶胸,而迪达克的英文更是差得鬼哭神嚎。可是他不这么认为,他每次看到新鲜玩意儿的时候拉着我跟我叽哩哇啦就是一顿,我严肃地看着他说,老哥,我知道你认为你在讲英文,但你其实是在用英语口音讲西班牙文……
不过最终友情还是建立起来了。因为那年的欧冠决赛日到了。全北京的加泰罗尼亚人都聚到了OLE攀岩馆旁边的酒吧。不到二十二岁的梅西,携手那时候近乎与无敌的巴萨中场,痛击九国球星组成的曼联,制霸欧洲。足球就是语言,巴萨足球就是最美的语言。什么汉语英语西班牙语,一切都在狂欢夜的酒中。
一年多后,我在波兰的实习结束了,带着不多的盘缠去找布鲁日投奔枚兰姐。迪达克带着墨镜开着一辆破车到大巴车站接我。他一开口,我就惊呼说,老哥你这英语现在比我还好!然后我们三个人就轮番开着车从布鲁日出发,横穿整个法国进入西班牙,最终在瓦伦西亚边上的一个荒原农场停了下来。迪达克租下了这个废弃的木屋,然后把他在旅行途中拾到的破烂比如残破的佛陀雕像、褶皱的无名艺术家的画作、废旧的老爷车的排气管,装点起整个家。
他没事儿就在做木工活,我就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做帮工,我们嘴里叼着Golden Virginia的手卷烟,边锯木头边喝啤酒。到微醺的时候,就到市郊的酒吧里看世界杯比赛。将近两个月中,我们就是跑到山里采各种植物、买肉做火腿、偷邻居家的WIFI下载盗版摇滚乐、到瓦伦西亚街头做街溜子、带着墨镜冲来西班牙旅游的法国姑娘吹流氓哨。
他是个农学家,他的梦想是在西班牙的荒漠里种一片像普罗旺斯一样的花田。
我临走的前一天,世界杯决赛。加时赛快结束了,伊涅斯塔一骑绝尘,飞翔的荷兰人折戟决赛。整个西班牙陷入了空前的狂欢。整个瓦伦西亚一扫经济危机的沮丧,人们把口袋里最后的钱拿出来,买一个不醉不归。
而对我来说,那一夜竟是与迪达克的最后一面。
我的康巴好友殒命于玉树地震后,我蓄长发至今十一年来纪念他。
我亲爱的迪达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而纪念呢?若是巴萨再夺冠、西班牙再夺冠,我就在家里为你多养一盆鸢尾花吧。
—— 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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