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与军阀
嘿你好呀,
今天我又一次直视了下自己的灵魂。(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我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就是:葛旭你这个人还是不是那个物质欲望值和世俗野心值都拉满的人?
我听到灵魂深处的那个声音就是,没错是的。
因为第一时间泛起的记忆瞬间让我确信了这种想法。
第一个记忆是我在墨国闲逛的时候总是不喜欢走高速公路。我会经常一把方向盘掰到岔路上,关掉导航,然后前往不知名的小镇或村落里。然后夜幕降临的时候会走进最热闹的一家小酒馆,买一杯劣质龙舌兰然后一饮而尽,站在椅子上把三张五百比索的大钞扔向吧台,高喊一声:「今晚我给所有人埋单!」
然后所有人就会沸腾起来,酒馆的土味音乐声调成最大。然后我就开始了详细的「人口调查」:哪户是这个村落里的大户,谁是最德高望重的人,村里的种植园产什么,村口那个废弃的Hacienda地契在谁手上,以及这是哪个政治势力的底盘。往往第二天我会带着当地的一个不学无术的「百事通」去周边转一转。盘算一下廉价劳动力的规模、基层权力结构、对外国人的友好程度等等。
而直到今天我都还在惦记着那些我详细「考察」过的地盘,我垂涎三尺,蠢蠢欲动。我迄今为止仍然有着一个希望用至少三十年去长期奋斗的目标是:用我挣到的钱去墨西哥与危地马拉边境盘下几个废弃的殖民庄园,改造成大型「书院」;将我培养的学生中最有野心与胆识的那一批,送到墨危边境,继续强化其西班牙语并参与本土的经济事务。我带着他们在那片法律制度仍然原始落后的地方,组建中美洲华人的商业行会与私人武装。控制了这些中美洲弱国的权力真空地带的土地、资源与人力,就能够不断加杠杆去撬动起一个襁褓中的拉美华人政权。
大多数时候我想到这里,就会骂自己一声「不要做白日梦」。不过心底的那丝小火苗,仿佛越是无视它、试图扑灭它,它就燃烧地越旺盛。
如果你的知识体系拘囿于书斋与媒体,那么你会深信不疑于: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是建制派牢牢掌控世界的年代。走马观花地去环游世界,除了让你的手机里多了一堆拙劣粗糙的景点打卡照,并不会改变这种印象。不过,这与我最直观的第三世界国家见闻却大相径庭。
当一个人曾一度行走于草莽间,曾一度见过这世界灿烂阳光下隐藏的大片阴霾,他便不会忘记那种突然被解封的悸动与狂喜。你给他一个火种,他便要野火燎原;你给他一艘破船,他便想开启一个新的大航海时代。一切规则仿佛都需要重新思考,而一切最狂野的思考最终都将赐予他令人惊怖的力量。
我还记得我从墨国搬走的时候,
佣人问我:Mi jefe, Don Jesús, ¿Qué es lo que realmente quieres hacer en lo profundo de tu corazón? (黑苏斯老大,你内心的最深处,究竟想做什么?)
我说:Filósofo y caudillo. (一个哲学家与军阀。)
他们大笑说:¿Filósofo “O” caudillo?(哲学家“还是”军阀?)
我严肃地说:No. Filósofo “Y” caudillo. (不,哲学家“以及”军阀。)
我给你写了这么久的信,便自认为可以跟你讲些内心深处半明半暗的想法。不过无论我是把蔡元培校长还是科尔特斯总督作为自己心仪的效仿者,万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实践、燃起人性中最不可思议的惊奇感的事情,还是要一点点做。
细嗅蔷薇者,心必有猛虎。不避之,御之。
—— 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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